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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們會愛看《魷魚遊戲》

作者:Rebecca Lim
翻譯:奇奇

 

前方劇透,請小心!

想像一下:經過多年的努力和掙扎,你發現自己掉進人生的深淵,山窮水盡,走投無路。就在這時,一個陌生人為你提供了一個不可多得的的機會,可以贏得一卡車錢。

你要做的就是參加一系列簡單的遊戲。

你會怎麼做呢?你願意忍受背負巨額債務的屈辱和羞恥,不停地躲債,還是抓住這個機會快速獲得一筆意外之財,即使這會讓你堵上一切?

這就是電視劇《魷魚遊戲》的主題。這部網飛上的最新熱播韓劇風靡全球,目前已經成為網飛有史以來收視率最高的電視節目。

和其他觀眾一樣,我也忍不住要去看一看這部劇。這部以「適者生存」為主題的電視劇被大家拿來和《飢餓遊戲》、《無主之地》,甚至《蠅王》等其他劇相提並論,這些劇不是我通常會喜歡看的那種娛樂節目。

但是看到社交媒體上一個又一個關於此劇的截圖和表情包出現時,我決定不讓自己錯過其他人都在談論的話題——儘管朋友們警告我說這部劇既血腥又暴力,看了後有可能會做噩夢,但我還是冒險看了。

魷魚遊戲講什麼?

《魷魚遊戲》在一個簡單的前提之下開展開來:456 名已經走到人生盡頭的人被邀請到一個隱世島嶼上參加比賽,在那裡他們將有機會贏得 456 億韓元的大獎。

在比賽過程中,他們必須參加六場以韓國傳統兒童遊戲為原型的不同比賽:有單人、雙人和團體比賽。一旦他們決定參加比賽,他們就必須每場比賽都參與,並且只有在大多數人都選擇棄賽時才能夠退出。

但整個比賽只是聽起來很簡單。參與者並不知道他們將要玩什麼遊戲,如何玩,最重要的是——他們並不知道如果他們未能贏得遊戲,就將被徹底淘汰(即被槍殺)。再加上有時間限制的壓力,以及策劃者給玩家們進行的心理遊戲——一會兒要求他們相互合作,一會兒又要他們與最信任的人決勝負,於是我們看到了人性最好的一面,也看到了最陰暗的一面——參賽者們為了能夠繼續遊戲和贏取大獎不惜使用各種手段。

我只想說,這太殘酷太可怕了。

在這九集里,我們看到了一幅凄涼且非常現實的畫面——這就是當我們掌管世界並且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眼中認為正確的事情時,會發生什麼。

我們看到富人因無聊而剝削窮人,朋友相互背叛、反目成仇,絕望的人為了自保而去謀殺他人。

但與此同時,其中有的不僅僅是屠殺和罪惡。穿插在這些可怕的場景之間的是發人深省的瞬間、美麗的背景故事,以及角色之間特別讓人感動的善意和真實流露——這些因素讓我明白了為什麼《魷魚遊戲》會那麼吸引我們:

這部劇讓我看到我們與這些角色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當我對這些角色對待彼此的方式、評估他們眼前的情況並制定進一步策略感到震驚時,我意識到如果我陷入同樣的情況,可能會以同樣的方式評估我的選擇和我周圍的人:這個人會幫助我前進還是拉我的後腿呢?誰是我可以依附的強者?誰是我應該避免合作的弱者?

推動這部劇的大部分的緊張氣氛來自於不斷的精神鬥爭,即弄清楚你應該信任誰並與誰結盟——卻不知道策劃者會如何或何時讓他們與你反目。獎金隨著每個角色的淘汰而呈指數增長,不難看出為什麼玩家們會隨著闖過更多的關而變得為了生存以毫無人性的方式做出回應。

當我在這些不同的角色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時,我開始審視自己的心:我是否也按照自己所謂的「好壞」標準來評價另一個人的價值?我是如何對待那些我自認為比我「弱」的人的?

這部劇讓我們看到生活並不總是如我們所願

但正如現實生活一樣,成功的人並不總是最強壯、最健康或最聰明的人。事實上,《魷魚遊戲》顛覆了我們對哪類人能贏得這類遊戲的認知。通常,贏家不是那些能夠根據過去的經驗獲勝,利用他們的技能計算生存概率或使用他們的先見之明擺脫困境的人,而是那些安靜、被忽視、被拋棄、甚至被嘲笑和鄙視的人。

這部劇讓我們直面自身知識的局限,證明無論我們的戰略多麼深思熟慮,我們的想法多麼出眾,甚至我們的團隊多麼強大,總還是有一些不確定因素或一些我們沒有考慮到(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的因素會破壞原本的計劃。

我自己也在思考是否我也被「自力更生」所捆綁。我有多少次以為我已經把一切都弄清楚了——結果卻遇到了阻礙我努力或讓我走上了不同道路的障礙?

這部劇讓我看到我們是多麼容易對罪放鬆警惕

《魷魚遊戲》在世界範圍內獲得如此大的吸引力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因為它填補了大家因著全球疫情大封鎖而造成的無聊和內心不安的空洞。相比之下,《魷魚遊戲》具有視覺衝擊力的場景將我們帶入了一個幻想世界,在那裡我們可以得到豐富的視覺享受、不間斷的動作戲和扣人心弦的情節。

對我來說,幻想和現實之間的界限一直很清晰,直到我看到VIP們(或遊戲的贊助商們)摘下了面罩,面目可憎的打賭誰會活到最後。當攝像機顯示他們坐在大屏幕後面觀看整個比賽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作為觀眾,我們也被安排在與 VIP 相同的位置。

我不得不收回自己開始時對他們粗魯行為的厭惡,並承認我也正在享受偷窺的樂趣——讓網飛自動播放功能引導我一集接一集的看,急切地想知道誰能在這一輪中倖存下來,以及我討厭的玩家是否終於被淘汰了。

看著別人受苦不應該讓我們上癮和感到被娛樂。坦率地說,猜測最終獲勝者是誰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不幸的是,猜對這一點沒有獎品!),讓人想要繼續看下去的是他要如何克服困難並取得勝利。

就在角色們看到他們的同伴死亡並隨著時間的過去賭注越來越高而不再互相保護時,我看到了自己看劇時的相同變化:最初幾次我聽到槍響,我用手捂著眼睛,無法忍受這樣的血腥和暴力。

但是當我不再被驚嚇之後,我就對死亡和地上的血泊變得麻木了。它們不再影響我——我只是想快進這些殺戮場景並找出我問題的答案(究竟誰是這一切背後的策劃者?獲勝者真的會得到所有的錢還是會有另一個轉折?這些面具背後免費向人射擊的人是誰?)。

這讓我不禁想:為什麼觀看邪惡會如此令人上癮,尤其是當它從有趣的角度被拍攝、使用某種特定濾鏡並拍攝得很美時?我們是否正在滋生一種認為自己可以免受暴力的影響並將其正常化的文化?

這部劇讓我大開眼界,讓我看到作為基督徒的我們在面對罪和試探時是多麼容易放鬆警惕。

事實上,當我反思我最初為什麼要開始看這部韓劇時,我意識到我讓自己周圍的世界認為好的、可以接受的和有趣的標準(一個不斷變化的標準)引導了我的看劇習慣——而沒有思考這些是不是聖經所定義的真實、可敬、公義和清潔的(腓立比書 4章8節)。

藉此,我開始更好地理解保羅警告我們「不要效法這個世界的樣式,只要心意更新而變化」(羅馬書 12章2節)是多麼的重要。

看到在我們覺得什麼是好的和可以接受的以及我們查驗「祂對我們的生活的良善、純全可喜悅的旨意」(羅馬書 12章2節)之間的界限在我們沉浸在罪中時是多麼容易變得模糊時,真的超級可怕。

那麼,我們應該看《魷魚遊戲》嗎?

如果你還沒有開始看,你可能會想,「我應該看這個劇嗎?」或者,也許,像我一樣,你已經趕上了這波潮流,並在劇集結束時感到矛盾和「空虛」。

也許關鍵問題不在於是否可以觀看如此暴力和血腥的節目(但同時,讓我們不要高估我們「處理」此類內容的能力!)。相反,當我們更深入地參與和反思像《魷魚遊戲》這樣的劇集所揭示的關於我們自己的本相時,我們需要問問自己這些會如何影響我們的靈魂,並將我們的目光移到屏幕之外,真正看到我們身邊那些沒有被看到的痛苦和苦難。

我們是否也像這些玩家一樣陷入了無休止的追逐以自我中心的、無意義的追求的循環之中?我們是否會對那些我們在街上看到的很容易被忽視的陌生人的內心掙扎敏感,尤其是那些隱藏在微笑面具和完美妝容的外表之下的人?或者是那些我們自己與之抗爭的隱秘的罪和苦毒的想法?

事實是——我們不需要像《魷魚遊戲》這樣的韓劇來向我們揭示生活中殘酷和絕望的現實或我們內心的墮落(只需閱讀《士師記》或查看《羅馬書》第一章即可!)。我們不需要在屏幕上看到這些暴行,就已經知道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邪惡、貪婪和背叛的世界裡——以及我們多麼迫切需要救贖和拯救。

在一個我們已經準備好相互競爭並根據我們擁有多少、我們認識誰或我們取得什麼成就來衡量我們的價值的世界裡,知道上帝給我們救贖的恩典難道不是很美妙嗎?並且這救贖完全不取決於我們如何?這不是在一個兩難的境地做選擇。更重要的是,它不需要我們跳過鋼化玻璃橋,在蜂糖餅中摳出形狀,最重要的是,我們不需要踩在別人身上取勝。

這是一份禮物,它為我們提供了擺脫今生遭遇的真正希望和自由——無論我們的過去怎樣不堪,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接受它。

 

*此文章由雅米事工原創,如需轉載,請註明出自「雅米——聽見年輕一代的聲音!www.ya-mi.org」

《心靈捕手》提醒我,要為「自我貶損」尋找出路


作者:Radish,中國

 

這周我看了一部電影,電影是這樣的:威爾天生得了一手好牌。麻省理工學院數學教授想了兩年才解出的難題,他可以隨手寫出答案;他可以跟哈佛學生討論經濟學,讓對方聽得啞口無言。

他還可以透過一本書或者一幅畫分析出一個人的經歷及秘密。不是他多麼勤奮努力,實在是因為天賦異稟,他天生絕世聰明。

但是威爾出場時是個清潔工,打架後把工作丟了,後來在建築工地上幹活。酒吧、球場是他和朋友們常呆的地方。

被遺棄、被收養、被虐待,喝酒、打架、襲警,這是威爾的成長史。威爾,一個被罪傷害的孩子,一個心靈沒有被愛觸摸過的孩子。

他的自我定義是卑下、自我貶損。他害怕親密關係從而緊閉心門,他也不知道人生該往何處,如何結局。

直到數學教授藍勃發現了威爾的才華。藍勃專門保釋了他,並安排威爾看心理醫生。但是威爾一連氣走了5個心理醫生。

痛心的藍勃沒有放棄,他找到了心理學家肖恩。雖然肖恩第一次照樣被威爾弄得暴怒,但是肖恩也沒有放棄這個孩子。

他向威爾敞開自己,在肖恩這裡,威爾看到一個似乎失敗的生命,一個不完美的人生,一段真實而不膚淺的經歷。在肖恩這裡,他是完全被接納的。

而向來和他一起打架玩樂的朋友查克,也指出威爾是在浪費天賦。這對威爾來說是當頭棒。

影片後來,威爾從逃避世界、害怕以及憤憤不平中將自己釋放出來,他的心靈被愛摸著,得了安慰,也終於有了勇氣去追求所想所要。

當我看到影片中肖恩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對威爾說:「這不是你的錯(It\’s not your fault)」時,我開始痛哭。威爾對待自己的態度不正是我生命的寫照嗎?

在這20多年的生命里,我用自己的言語、行為、穿著,眼神去裹挾內心的恐懼,不安和自卑。

在生活、工作的選擇、與父母的關係、朋友的關係以及與戀人的關係中,我都不斷地自我責備。而這些責備都變成了對自己和他人的傷害。

於是我變得更加敏感、多疑、自卑。可是在外顯出來的卻是驕傲,不屑,以及無數深夜裡的夜不能寐。

一個周末,我偶然看到一個視頻,才發現自己是嚴重的討好型人格,在人際關係中我會儘力與人保持和睦,遵從別人的意願卻總是忽略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即使內心有一萬個不願意都不願意表達出來。

比如在工作中一味地迎合別人的想法和意見,卻不願意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或在服侍中一有失敗,就把所有的錯誤都歸結於自己……

看起來我會妥協,情商高,但實際上我暗自神傷,不停地內耗自己,把所有的罪責都歸結到自己身上,並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不停地自我否定,直到自己筋疲力竭。

威爾很幸運,遇到肖恩教授帶他走出內心的牢籠。而我,何嘗不是在每一天,每一次自責時需要被上帝溫柔地提醒,祂愛我,祂已經赦免我,所以我可以在祂裡面坦然無懼地生活呢?

當我因自己的罪害怕,自責,我需要被提醒,祂的慈愛高過我的罪責:「耶和華有憐憫,有恩典,不輕易發怒,且有豐盛的慈愛。祂不長久責備,也不永遠懷怒。祂沒有按我們的罪過待我們,也沒有照我們的罪孽報應我們。

天離地何等的高,祂的慈愛向敬畏祂的人也是何等的大。東離西有多遠,祂叫我們的過犯離我們也有多遠」(詩篇103篇8-12節)。

當我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盼望,沒有未來,我需要被提醒,我可以過嶄新的生活: 「……祂替眾人死,是叫那些活著的人不再為自己活,乃為替他們死而復活的主活……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 (哥林多後書5章15-17節)。

我有信實慈愛的上帝,祂的愛永不改變,因此我不用再逃避或遮掩我的罪,而是完全地向祂敞開;上帝寶貴的獨生子已經用自己的生命為我贖罪,我就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罪責超過祂可以救贖的數額。

相反,我可以不再緊盯自己的缺陷、過失和不完美,不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而是定睛耶穌,單單為祂而活,活出祂在我裡面的生命,活出我嶄新的生命。

願你我都被上帝的愛觸摸,不再自我貶損,自我逃避,也願我們每天都被提醒,我們這嶄新的生命是多麼寶貴,又是多麼真實。

 

《心靈捕手》1997年上映,獲第70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原創劇本獎。中文名字翻譯的非常特別,但是英文更為直白,我也更喜歡《God Will Hunting》,圖片版權聲明:文中視圖片來自網上,所有版權皆屬原創者所有,如果認為本平台侵犯了您的版權,請告知我們會立即配合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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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家書》閱讀筆記:“無私是最大的道德謊言。”

《魔鬼家書》閱讀筆記之無私與委屈

你在一開始就可以教導一個人棄自己的利益不顧,不是因為別人得到這些利益後會感到幸福,而是因為捨棄這些利益會讓他顯得很無私。
甲總覺得有義務抑制自己的想法,把自己推想出乙可能會有的願望作優先考慮,而乙則要反過來作,這成了一條硬性規定。這樣雙方往往不可能了解對方的真實心意……他們最終決定去做的是兩個人都不想做的事,可雙方都感到自己仁至義盡,私底下滿心希望自己可以由於表現出無私而得到優待,而對方這麼輕易就接受這種退讓,也會讓他們心底恨意安生。

——《魔鬼家書》第26封

作者:安琪Angel
圖來自網絡,侵刪

在中文語境中,與“自私”相對的美德被稱為“無私”。我們自小被教導要做一個“無私”的人,凡事為他人著想,把好的先給別人。最典型的“無私”教育,莫過於孔融讓梨。這種無私教育還與中國人倫關係中的差序格局相結合,即以己推人,從自我開始的小家庭向外擴散至家族、村落、社會、國家。孔融讓梨是讓給小的,這是長幼尊卑秩序。當道德要求與人倫秩序相互配合,“無私”由此形成了我們不得不行的禮教,成為潛意識的默認規範,即使這本非我願——只消看看中國人在飯館裡爭相“買單”。

然而實際上,“無私”是道德束縛中最大的捆綁與謊言,魔鬼最擅長用此來產生矛盾、攻擊與憎惡。這來源於魔鬼一個巧妙的詭計:“你在一開始就可以教導一個人棄自己的利益不顧,不是因為別人得到這些利益後會感到幸福,而是因為捨棄這些利益會讓他顯得很無私。”無私的形成,是在人腦海中形成一套術語:“我為他犧牲了/做了……,我多無私啊。”對於中國人來說,再加上一層:我盡了“無私”的禮數。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潛意識裡進行,人不會察覺。但本質上,這是要在人面前塑造自己的形象(中國人常說的“面子”),而非真正的愛對方。

雙方都在猜對方的心思,誰也不肯做那個說出自己真實想法的人(這樣看上去很“自私”),都想讓自己在道德上佔上風(“是我犧牲了,而不是他”),也就都想陷對方於“不義”。 (這是為什麼最後那個“被請客”的人,一定要表現的非常不好意思,或者用一句“下次我請”挽救自己。)如果剛好雙方最後都選擇自己實際不喜歡的,那麼表面的和氣和內心的恨意就會形成最大化的反差,小事當然不會立刻爆發出來,但如果日積月累,可想而知彼此關係會如何。小到爭相買單、決定出行計劃、送禮收禮,大到朋友往來、上下級升遷、親子關係、家族財產爭奪、社會話語體系建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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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如果一個社會可以用“無私”的崇高道德術語來為權力服務,扼殺個體的真實情感與慾望,那麼話語的冠冕堂皇,與實際人心爆發出的怨恨與醜惡相交織,會帶來常理難以想像的惡。

王小波曾在wen ge的崇高話語體系中看到“無私”的虛偽。他在《關於崇高》講到70年代一個故事——一個青年在洪水中為保護國家的電線桿犧牲,被表彰為革命烈士。看似“無私”的舉動,但是否真的值得為一根電線桿付出生命?關鍵不在這個青年,而在於強加在他身上的那套崇高話語。王小波由此說道:“事實上,有些崇高是人所共知的虛偽,這種東西比墮落還要壞。”如果把“無私”變成一種話語權,你就可以綁架任何一個人的思想道德,讓他交出錢財也好,理想也好,親密關係也好,甚至生命。臣服於“無私”,即使心裡再覺得有不對勁,也不敢吱一聲。因為話語即權力。 “無私”的話語權足以殺死一個人的本能慾望。根本而言,這絕非制度和權力的問題,而是存在於每個個體心中的“無私”之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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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個體層面來看,用“無私”打造自己,也來要求別人,抑制自己的真實慾望,卻又無法控制內心苦毒,最容易形成一種情緒——委屈。“委屈”讓人陷入自義,即認為自己是“無私”的,出於對他人的好,卻反遭中傷。彷彿自己什麼錯都沒有,只是無辜受難。先不說是否真是毫無過失。但當人陷入這種”委屈“的情緒中,便是在無聲吶喊著:”他欠我的!他怎麼那麼自私!就不能體諒我嗎?“這實際上變成了一種控訴,這種情緒,叫什麼都可以,但我知道,絕不是真正的無私。相反,它讓人陷入“被害者”心理。說白了,是委屈者需要用犧牲來顯出自己的”愛“,以證明自我價值。這種”愛“,常常在父母對子女身上體現出來——實際上成了一種捆綁。

C.S.路易斯在《四種愛》中說道,人有一種贈予之愛,即付出的愛。母親哺育孩子是贈予,但實際上這也是母親的情感需要。也就是說,贈予之愛“需要被需要”。然而贈予的目的,就是將接受者不再需要贈予,也就意味著贈予之人不再被需要。哺育孩子是為了孩子不再需要被哺育,教育子女是為了讓子女能夠不再需要被教育。這便產生了矛盾。當贈予之愛不肯放棄“贈予”,一直給自我貼上“無私”的標籤,甚至要捏造對方的“需要”,這便恰恰將“無私”變成了“自私”。放手不掌控,是人最難做到的事,因為它意味著捨棄自我——自我慾望的滿足,自我價值的填補,自我形象的修葺。然而,這卻是愛的真諦——“不要求自己的益處,乃要求別人的益處。”(林前10:24)

和我有什麼關係?

在人面前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有多難?

就像面對一堵聳入天際的圍牆。為了不去直面衝撞,頭破血流,所以常常繞道而走,心想著這樣才是好的,和睦的,利人利己的,然後發現自己走進了死胡同,甚至跌入可怕的幽谷。這是我常常陷入的困境。為了避免衝突而壓抑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自己,這是“包容”、“不計較”,所以言語上並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而是去包裝自己的言語,甚至隻字不提。但同時因為心裡的不平,想讓對方知道,言語中又會帶有情緒,這便成了一種變相的“掌控”——我不想做那個惡人,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但又想讓對方知道我“犧牲”了。我以為這是為了對方好,但其實,我只是在讓自己好受。我以為是我在委屈自己,遷就對方,但實際上,我成了陷對方不義的加害者。這成了一種“好聽”的控訴,比說出難聽的話,還要讓人窒息。

其實,說出來就好了,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不要害怕那堵高牆會砸下來。因為正是害怕自己會頭破血流,才無法去面對,但實際上,它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可怕。我必須要失去自己的面子,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必須要讓自己的“形象”垮掉,才能擁抱真實的自己。我必須信任對方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脆弱,不會因為我說的話而對我失望、遠離我、遺棄我。但即使真是如此,我必須相信,上帝不會如此。當我在試探著向前邁一步而跌倒時,上帝不會讓我跌入無底坑,祂會接住我,讓我能穩穩落在祂的磐石上。我必須相信,當我不再依靠我自己的“以為”,我可以靠著上帝,嚐到真正的恩典和自由。當然,這並不意味著要將自己的怒氣、委屈化身為言語的攻擊和詆毀,才叫真實。不是,這樣只是成了另外一種“自以為義”的擋箭牌。說出自己的想法,僅僅是說出自己的想法,不帶自我價值判斷,也承認自己的想法不一定為正確。能給對方敞露自己的空間,而非用自己的想法逼退對方。不再被“無私”捆綁,這實在是太重要的一個功課。

 

*此文章由雅米事工獲作者同意發布,如需轉載,請註明出自“雅米——聽見年輕基督徒的聲音!www.ya-mi.org”

(閱讀相關主題文章:傳福音

《魔鬼家書》閱讀筆記:“所有的極端主義都要鼓勵,一種除外。”

作者:安琪,香港
*文中圖片來自網絡

“同溫層效應”在近年來變成一個流行詞,指的是網絡世界裡意見相仿的一群人意趣相投,走到一起討論,彼此聲音愈發相似,同樣的觀點被不斷固化和加強,從而認為自己絕對正確,無法與圈子以外的人進行不同的意見交流,彷彿空氣無法流動的同溫層,無形之中邊界分明,圈子以內是舒適、安穩、自我感覺良好,圈子以外則常是互不相讓,甚至攻擊謾罵,每個人都找一個這樣的圈子,不願出來。

這並不是什麼新鮮詞,更不是網絡時代才出現的現象。這種趨同的群體性,根植於人性深處的尋求認同感與害怕被拒絕的不安全感。

無論是烏茲·德曼的《烏合之眾》,抑或是漢娜·阿倫特的“平庸的惡”,乃至極權主義如喬治奧威爾的《1984》,均可看到,個人在群體中主動喪失思考與意志,就如同一滴清水流入下水道一樣自然且輕易。

不過,先不用走到“喪失自主意志”那麼遠。要進入一個群體,首先是人心中有一種特定的慾望——在某個領域中進入“內圈”的慾望。

這個領域可因各人的成長背景、喜好、傷痛、能力等等各異,比如進入上流社會的人一定非富即貴;飯圈文化來源於對偶像的痴迷崇拜,女權主義根植於性別不公的現實,法西斯發源於一戰後德國人擺脫衰退低迷生活的渴望……一種“群體”的市場興起,來源於一類人共同的慾望聚集。

人有慾望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彼此迎合取暖,也是群體性的基本體現,但致命的是,將某種慾望藉以群體的名義無限放大,將之抬高至真理的高度,甚至藉以真理的“正義性”攻擊和矯正任何其他“非正義”。

如此模式,幾乎涵蓋人類所有矛盾衝突——國別之爭、意識形態之爭、宗教與派系之爭、剝削和仇富的階層之爭……某些時代激烈和張揚,某些時代則緩慢但深重。這皆基於魔鬼的一條原則:“除了對仇敵(指神)的極端委身之外,所有極端性都要鼓勵。”(《魔鬼家書》第7封)

這是說,任何一種慾望本都為好,但一旦用它來替代我們最深的渴望——與上帝交好,將之放在我們心思意念的第一目標,認為得到便能成就人生,滿足幸福,如此終將陷入幻滅。若一群人皆朝如此方向極端前進, 彼此鼓勁互促,結局往往更至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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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非基督徒因為尚不認識上帝而似乎容易走向極端性,那麼基督徒要面對的極端性的誘惑,則更加隱蔽且難以辨認。因為基督徒常常將上帝所定義的好,當作上帝本身來敬拜。

比如傳福音,這本是耶穌對每個門徒的使命,但若只是將一個個生命看作傳福音的KPI指標,則完全陷入功利之中,傳播基督教,而忘記基督是誰;

比如求公義,基督徒常常有強烈的道德責任感,這本是上帝所希望我們在這世上行出的,但若將公義超於上帝本身之上,則將自己以為的天國強建至人間,不過假借上帝的名義行自己的審判,喪失憐憫,甚至以此打壓攻擊異見者;

比如幸福人生,耶穌說祂來是要給我們豐盛的生命,但若以為這是此世目標在於追求物質成功以“榮耀上帝”,則易以他人的痛苦作自我的墊腳石終,迷失於名利的空虛之中。

個人尚且力量微小,慾望也不易至極限,但若群體構成的教會、基督徒團體陷入任何極端主義(除委身上帝本身以外),則是真正貽害無窮。

因其屬上帝群體的權威性會時刻影響個人的判斷,且往往轉向緩慢,包裝甚好,個人更易在群體壓力之下失去自主判斷與思考,一味順服,甚至正當化惡行,反成幫兇,說服他人同行,直至惡果成災。

這是個人與群體博弈時的其中一種傾倒——群體將個人淹沒。而當個人在不同群體之間遊走時,又容易陷入另一種處境——多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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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個人不肯向任何群體徹底妥協(或委身),卻又渴望融入任何所屬群體時,這人往往便會成為“多面人”。他在哪個群體之中,就展現該群體能夠接受和認同、或符合該群體社交範式的一面。

許多人喝酒吃肉是一堆人,八卦閒聊是一堆人,利益往來是一推,看似呼朋喚友,實則無一深交;也有人朋友圈裡歲月靜好,微博下面瘋狂罵戰,小紅書裡是富婆闊太,現實生活是“名媛拼單”。

而乃至基督徒也難逃桎梏,星期天表現虔誠,聚會時“感謝上帝”不斷,週內在面對工作時照樣和同事一起添油加醋,說辦公室人情是非。

這種不自覺的“變臉”,一或來源於不安全感,在不同群體中隱藏自己認為不如人意或不被人認可的方面,一或來源於自傲,即認為“他們不會懂我那些經歷”的驕傲,不管“那些經歷”到底指什麼。

而最糟糕的,莫過自鳴於過兩種甚至多種並行不悖的生活。魔鬼會讓人毫不察覺的陷入這種思維模式:在這群人當中,心裡想著在另外一群人中的經歷,並生出不屑:“這些人肯定沒有經歷過。”

這種得意不會讓他向這群人敞開自己,反而會讓他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會真說出口,只會暗示自己“不同”),而同樣的思維模式適用於他交往任何一個群體。

如此的結果,便是他走到哪裡,都覺得自己是個進退自如的“完全人”——沒有一個人能看到他的全部,所有人都只看到他想讓他們看到的樣子。

和我有什麼關係?

要在職場上做光做鹽,說則容易,實則太難。在以競爭和關係利益為先的環境中,如何不被辦公室政治牽著走,同時又能在堅守信仰中行出愛心,很多時候,並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

我曾待過一家公司,文化相對寬鬆,同事之間關係走的比較近,但如此的惡果便是——大家喜歡聚在一起說人是非,拉幫結派。這種時候我能躲則躲,我心中有膽怯,明白這樣做的惡劣,卻也不知如何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我不想站在道德製高點來指責他們,但也不能一味順從。

直到有一次同事聚餐,快吃完飯時,大家一直在數落和抱怨另一個不在場同事,工作態度如何之差、背地裡在搞什麼小動作、心機多重,話是說得很難聽了,我試圖幫此人說話,結果一個同事直接拿我開涮,說我是“聖母心”。

我一時沒忍住,怒火從心中燒起,筷子在手,“啪”地一下摔到碗裡,沒想到那筷子脆弱,居然一下就斷了,半截還飛了出去,這下可好,戲劇性場面為我“助攻”,我更沒法收場。我強壓著心中害怕,聲音顫抖地說:“這麼多人在背地裡說著一個人的壞話,有意思嗎?”

當時大概八九個人,全場寂靜無聲,然後沒過幾分鐘,大家巴拉巴拉飯碗,就都一言不發紛紛離席。

我當時心裡真是五味陳雜,沒有一絲“戰勝”的驕傲,反而懊惱不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責怪自己為何沒有忍住,更不知道之後如何面對這群同事。我知道他們的惡,但我這樣“激烈”地反對是否就是對的呢?

多麼渴望現實能像爽劇一樣,我一路升級打怪,站到正義的頂端,但現實便是,因為這件事,有些同事和我產生了隔閡,而之後他們依然放肆談八卦、說閒話,並無任何改變。

我不想要成為一個“多面人”,想要極力將信仰帶入職場。但實際上,這當中各種具象的狀況與選擇都太難移平衡,既不能隨波逐流,也無法超然脫離。沉默還是言語,決定往往只在一念之間。事後很久,都可能看不清對錯。

但我在學習的是,如果職場是一場考試,那麼沒有人能夠一開始就每道題的標準答案。我總是在其中跌跌撞撞,左搖右晃,在試探中前行,在對錯間猶豫。

有時候狠狠摔倒,有時候僥倖站穩,而重要的是,我知道這場考試的終極考官是誰,而祂允許我犯錯,祂與我同行。

我只求一次又一次回到祂身邊,每一次更加清楚聽到祂的聲音。我無法左右他人的想法,永遠都不知道前路又有什麼陷阱,但我唯一確信的是:仰望祂,唯有祂的信實永遠長存。

 

*此文章轉載自安琪姐妹的個人微信公眾號“我文”,由雅米事工略做編輯後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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